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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第一章

#伊索王国东部边境特别行政区罗格兰城#

时光。对于时光的记忆,最早是在十岁的生日。

十岁对于罗格兰城的人们来说是一件大事。通常,会为十岁的小孩举办庆祝的聚会,邀请邻居、好友,一起做各种各样的事,来纪念到来的生日。至于为什么如此重视,为什么是十岁而不是别的日子,问起这件事,大人们也没有说清楚过。因此,并不知道。

很小的时候,就被带去参加亲戚的哥哥姐姐们的十岁生日聚会。印象不是很深刻,但是总是觉得有很多人来。大人们穿着贵重的礼服,互相问候着的场景,时不时会在脑海里浮现。

和我一样被带去的小孩子也有很多。大家自觉地按照年龄层次分成几组,各自玩各自的。那一次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吧,“十岁快要到了!”这么想着,有一种即将身为大人的骄傲和焦虑。

在房子外面院子里的草地上,我们围成一圈坐下来。女孩子们手里拿着娃娃和饼干,我们则拿着各式各样的机械模型,当然,是缩小号的。

“我最喜欢这个!看,是索尔3型!他最强!”

说话的是表哥柯里。柯里比我们大一岁,是一个军事迷。我去过他的书房,里面摆着大大小小总共一柜子的各种机器人。“真是结构精巧啊”随便这么一说了以后,得到“嘿嘿那是当然的,我来告诉你哦,这是.......”以及之后一长串的解说。真是讨厌,明明只是想用一下新学的成语而已。

他说的“索尔3型”是几个月前才最新装备到边境驻军的大型机器人。柯里的父亲好像是边防军的大官,我们被允许趴在训练场外面的铁丝网上看军队的训练。“索尔3型”背后两个超大的蒸汽管喷出海潮一般的气浪,反曲的两条腿上的活塞“唰”一声缩紧,然后“砰”一声,整个机体飞向空中,重重地落在目标地点上,巨大的声浪和震动把同行的一个女孩子吓哭了。“真是没用!”柯里一边擦擦鼻子一边挺着胸说,“我以后也要坐上去!”

“不对,你的索尔3型像个大青蛙一样,笨得要死!我这个比你更强!”

别的男孩子也举起了手里的模型,大声向柯里挑战。柯里怎么会向他屈服,以更大的声音回击着。很快,争论就变成了模型之间的对决。男生们拼命转动机器模型背后的发条,齿轮与齿轮间喀嚓喀嚓地摩擦,一声不吭的模型机器人渐渐复活,像是真正的战争开始了一般。

因为并没有什么兴趣,所以只是坐在一旁,看着,不说话。身边的男孩有些站在了柯里这边,有些则大声为另一边喝彩鼓劲。以前在哪里的报纸上看过,国家鼓励每个国民学习机械原理,以便为国家的富强做出贡献,“实现科技社会建成”。我上三年级,已经上了三年的机械课,虽然成绩还算混得过去,但是说实话,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,只是上课想睡觉。比起机器人,我更喜欢生物。我喜欢去博物馆,看各种各样的标本,想象它们自由生活的身影。

对决好像结束了,柯里的“索尔3型”向前一跃,狠狠地砸在对手的身上。柯里赢了,尖叫着到处乱跑,回到房间告诉父母;输了的小男孩沉默地捡起机器人,在一边坐了一会儿,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。

过了不久,柯里又跑了回来,带着一大盒积木。输掉的男孩一抹眼泪,跟没事人一样,大家重新围坐在一起。这回,要拼一大幅积木。

唉,好想睡觉。我闭上眼睛。

这时,旁边有个人向我搭话“你要不要来玩啊。”声音是女孩子的,我吓了一跳。

抬起头一看,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小姑娘。乌黑的头发,双马尾拖到背部,裙子是墨绿色的,手里有一本图画书。向她身后一看,女生们围坐在大树下面,给洋娃娃化妆。

“她们不愿意陪我看书。我看你很闲,来陪我呗。”

所以才找到了我吗?不过这句话没有说出口。听见我“嗯”了一声,女孩在我身边盘腿坐了下来。啊,内裤是粉红色的。不过我忍着没有告诉她。

图画书的封面上写着“濒危的动物”。“濒危”这个字是什么意思?我不知道,当时连字都不认识,但是看到女孩也没有吭声,所以以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字,连忙多看了几眼,记在心里,回去问爸爸。后来问起来,她红着脸说“我也不知道等你来告诉我啊”。真是蠢炸了。

翻开图画书,第一页画着一只大鸟。蓝色的羽毛,长长的黄黄的嘴,灰色的眼睛瞪向这边。哇,好恐怖。

“你知道这叫什么吗?”

女生问我。看着下面的解说文字,有一半都是不懂的,只是看到不断重复的“帕夏丽巨鹰”。帕夏丽是什么鬼?明明是这么陌生的发音,我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......

“啊我知道了!”

想起来的时候太兴奋,大声地喊了出来。周围的小孩子被吓到了,都回过头来看向这里。女生也被吓到了一样,身子往后仰,眼睛眨了眨。

这个我在博物馆里看到过!我闭上眼睛,拼命回忆起爸爸给我念的那些标本下的说明。其实讲真的,我也不知道我在讲什么。

一长串的不知对错的背诵过后,我叹了口气,重新回到沉默。很累的,试过才知道。

一小段时间的无声之后,身边的女孩子发出了赞叹。“哇你好厉害哦!”我惊讶地看着她。莫非她都听懂了?“和我爸爸说的一模一样!”她指着书上的文字,我看到她眼睛里全是佩服。看来不是在嘲讽我,我松一口气。不过就这么背一背书就能让身边的女孩子这么佩服,比上机器课有用多了,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。“其实.....其实我刚才是测试你的!这些我都知道!不过我的眼光还是很准的!”大概是看出我的骄傲,女孩子急忙“咳咳”两声,补上一句。什么叫“眼光很准”啊,好大人的说法。

“那这个呢?”女孩子翻到下一页。“这个啊,这个.....叫.....伊斯杰麋鹿。呃......全世界只剩,呃,三百只了!”其实根本看不懂下面的解说文字,“这是哪门子的小孩子看的图画书嘛”,一边内心小小地吐槽,一边结合记忆,配合上解说文字里唯一的数字“300”,拼凑出一段好像很通顺的文字。当然事后看了,完全文不对题。

不过女孩子还是信了我的话。“哇塞好可怜哦,”这次她的脸垂了下来,涂了绿色指甲油的手指抚摸着画面。“我家的农夫爷爷告诉我,家里就有300只羊哦。”她双臂张开,在天空比划着,然后一脸骄傲地看着我。完全看不懂300只是什么概念,不过姑且还是说了一句“哇好厉害”,还没说完就得到了“我家可厉害呢”的回应。看来只是想要这一句啊,怎么感觉和柯里有点像.......

剩下的半个小时里我们看完了整本书。在强行记忆和无知者无罪的作用下,我似乎顺利地在那个人的心里留下了好印象。太阳落下了,一切都变得像是在火中一样红红的。

大人们走过来,各自领走各自的小孩。等了很久,我和她的爸爸妈妈才过来。

等的时候,她问我:“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

“希铎。希铎-德-瓦尔佐拉。你呢?”

“我叫多米诺,多米诺-希斯利夫。嘿嘿,我名字比你短。”

“这有什么好高兴的......”

这个人蠢爆了。嗯。

为了刺激一下这个蠢爆了的人,我决定恶作剧一下。

两个人分开的时候,我和爸爸说“还有一句话想讲”,跑过去拉住她,在她耳边悄悄说,“你的内裤是粉红色的。”

多米诺先是愣了一下,接着迅速退到她爸爸身后,像是确认了一下。最后,她用最大的声音吼道:

“希铎这个大——色——狼——”

........所有人都听见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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